【宜嘉】健忘症
#宜嘉六周年贺文
#Markson 4Ever
健忘症
——2011年7月3日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什么吗？
——从那天起生活变得很吵了。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青春，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比喻、不同的形容词来描述。或许是一场酸涩又甜蜜的暗恋，或许是一段放肆挥霍的恣意时光，或许是一条通往成熟的必经之路。
王嘉尔说，青春是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打着伞的黑发少年。
十八岁的少年在那个雨夜体会到了心动的滋味。一丝丝痒痒的，像是绵软的羽毛挠在心尖上。要压抑住那股内心的躁动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紧紧的把那个少年抱在怀里让他再也逃不开，一个是移开目光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而王嘉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那个占据王嘉尔整个青春的人叫段宜恩——一个连名字都好听得不可思议的人。
他们俩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培养出了令人惊讶的默契。只要他用不太熟练、还带着台湾腔的中文说出简短的几个字，甚至一个眼神，他就能接收到他的信息，然后快速做出反应。
在这种默契中，他们还悄悄建起了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他们在这里安静地相爱，分享彼此的小秘密。他们也会在这里胡闹争吵，把时间耗在让人后悔的冷战上，最后也还是在这里有一方服软、道歉，而后又和好如初，然后他们继续在这里安静地相守。
他们就这样携手走完了青春。令人怀念的美好的青春。
段宜恩的睡眠并不深。浅眠中他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身边一捞，却没有触碰到熟悉的体温，立马就把他吓清醒了。
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几丝微弱的光线来。段宜恩穿上拖鞋走向客厅，看见电视无声地开着，而打开电视的人却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嘉嘉，嘉嘉？”段宜恩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却是一片冰凉的触感。
沙发上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看见蹲在沙发前的段宜恩，依赖地伸出手抱住他，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怎么跑到客厅来了？夜里冷，感冒了怎么办？”段宜恩顺势起身坐到沙发上，把人紧紧拥在怀里，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怀里的人皱了皱眉，苦恼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在王嘉尔看不见的地方段宜恩悄悄叹了口气，更用力地把人抱住，“没事儿，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咱们回房间睡吧，好不好？”
王嘉尔点点头，却扒在段宜恩身上不肯动，段宜恩只好认命地把人抱回卧室，然后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
“要是睡醒了觉得头晕记得吃药，感冒药在床右边的第一个抽屉里。”说着段宜恩轻轻亲吻他的发旋要他安心睡觉。
虽然当时王嘉尔应声说“记住了”，段宜恩还是忍不住担心，以至于一天的工作他都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段宜恩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病恹恹的王嘉尔。
段宜恩赶紧去房间拿了药出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吃药，“昨晚不是答应我了觉得头晕就要吃药的吗？”
“我……我不记得了。”王嘉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段宜恩，生怕他生气。
每次王嘉尔生病，段宜恩就是心疼又生气，可是看着现在的王嘉尔，他却没办法生气。
王嘉尔得了健忘症，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一开始他只是时常忘记东西放在哪儿，说过的话会一遍又一遍的和他说。有时候段宜恩听得烦了也会控制不住地说：“这话你说了好几遍了，烦不烦！”
话说出口之后他就后悔了，后悔得心都疼了。因为王嘉尔睁着大眼睛低声和他道歉，说：“对不起宜恩。我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这话很重要，一定要和你说。”
段宜恩记得很清楚，那天王嘉尔一遍遍和他说的话是：“记得带伞。”因为天气预报说那天会下暴雨，如果淋雨回来段宜恩会生病。虽然王嘉尔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非要说那句话的原因了。
后来，他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没过多久他也会忘记，慢慢地甚至连身边朋友的名字都忘了。
导致健忘症的病因有很多，而王嘉尔的病因有外在的，也有他自身的原因，其中最大的内因大概就是那些年太过努力工作导致的过度疲劳以及后来常年的失眠。
段宜恩第一次加班到深夜的时候，一开家门他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十分清醒的王嘉尔。一开始他并没有把王嘉尔的失眠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为了赶工作进度在书房忙到凌晨，突然王嘉尔推门走了进来。
那时他以为王嘉尔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来叫自己早点去休息的。可是等他走近了段宜恩才发现王嘉尔双眼无神，叫他也没有反应。可是当段宜恩握住他的手时，王嘉尔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他赶紧把人抱住才发现，王嘉尔睡着了。此后这样的情况又发生过几次，段宜恩才确定那是王嘉尔在半梦半醒间寻找自己。
从这以后，段宜恩再也不会让王嘉尔一个人先睡，他会努力把工作都做完早点陪王嘉尔睡。可是最近，段宜恩时常半夜醒来发现王嘉尔不在房间里。等他找到王嘉尔问他原因的时候，他也只有一句“我不记得了”。
段宜恩知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觉得难受吗？”段宜恩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热。健忘症越发严重之后，王嘉尔也像是越活越回去了。有时候，段宜恩甚至会产生错觉，以为十八岁的王嘉尔回来了。
“我饿了。”王嘉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样说。
段宜恩无奈地笑起来，“好，我去做饭。”
王嘉尔对自己的病症也有些了解。他知道自己总是忘记些什么事，还会让段宜恩很担心。他也想过努力地想想，会想起来的。可是在他冒出这个想法会没多久，他又把这个想法忘了。就像陷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恶性循环，日复一日。
逐渐地他让自己变得安静，变得乖巧。他想大概只有这样，段宜恩才能少担心他一点儿。
看着段宜恩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王嘉尔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他的视线低了低，正好瞥见了厨房里的垃圾桶，于是跑进厨房说：“宜恩，我去帮你把垃圾丢了吧。”
段宜恩手里忙着炒菜，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他：“好。外面下着小雨，加件外套再出去别着凉了，还有你记得带伞。”
王嘉尔怕自己一转头就忘了，拿上垃圾以后立马穿好了外套，然后口里开始不停地念着：“倒垃圾，带雨伞，倒垃圾，带雨伞……”
大概这样念着真的有用，王嘉尔撑着伞出了家门。这个时间点平时天已经黑了，加上下着小雨，倒有些像是在深夜时分了。
王嘉尔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转身看见一个人打着伞从自己身边走过。
“宜恩……”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下意识地跟上那个身影。王嘉尔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段宜恩了。
不知道走过了几个街角，等王嘉尔发现那个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街上没什么人，王嘉尔的大眼睛慌乱地环视四周，手紧紧握着伞，最后确定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之后，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从王嘉尔心底蔓延开来。
空着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王嘉尔无助地蹲在路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到了自己的膝盖。
手机。段宜恩怕王嘉尔有时候出门会忘记带手机，他就在每天出门上班前帮他挂在脖子上。
王嘉尔赶紧拨通了段宜恩的号码，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那头段宜恩的语气有些喘，一接通就问道：“不是去丢垃圾吗王嘉尔你到哪里去了！”
“宜恩，我……”
段宜恩也是急疯了，发现王嘉尔好半天都没回来的时候立马就跑出去找他，都忘记了给他打电话。他明明知道不能怪他的，他也不想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害怕，害怕把王嘉尔弄丢了。
“你在哪儿呢？”个中原因段宜恩觉得还是等他找到王嘉尔了再说吧。
“我不知道。”
“你身边有什么？”
“十字路口，我在一家店门口，那家店叫……星巴克。”
段宜恩立刻反应过来王嘉尔所在的位置，迈开步子朝那里跑去。等他到星巴克门口时，王嘉尔正一个人蹲在那儿，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忍不住一阵心酸，差点要流下泪来。这家星巴克，他们俩曾经多少次牵着手一起来这里，可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这儿是哪里。王嘉尔忘了他们一起来过的地方，也忘了回家的路。
“嘉嘉，我们回家吧。”
这一刻，他不想去想王嘉尔为什么会走丢，他只想牵着王嘉尔的手带他回家。
晚上洗过澡，两个人早早地上了床休息。
段宜恩没有再追问王嘉尔走丢的原因，不过想来他现在大概也不记得了。可是出乎段宜恩意料的是，王嘉尔居然主动提了。
“今天我看见一个人，我以为那是你，就跟着他走了，然后就走到了那里。”
“以为是我？”
“嗯。黑色的短发，瘦瘦的，和我差不多高，在雨夜里撑着伞。”说起这个，王嘉尔脸上的表情突然灵动起来，眼睛里都带着久违的光彩。
听着他的形容，段宜恩心里一动，凑过去亲吻他的唇，温柔地，缠绵地。
你看啊，王嘉尔忘了很多事，可他清晰地记得十九岁的段宜恩。
想到这里，段宜恩又忍不住担心，他想问：“嘉嘉，会不会有一天，你把我也忘了？”可是他不敢问。
如果有一天他回家来，王嘉尔突然问他“你是谁啊”，他该作何反应？
大概是太累了，在段宜恩温暖的怀抱里，王嘉尔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怀里安睡的人，段宜恩还是控制不住地任由泪水模糊了眼睛。
王嘉尔觉得段宜恩最近有点怪怪的。
早上他要早起去上班，以前他总是舍不得叫醒王嘉尔，最近却总是在走之前要缠着王嘉尔亲热一会儿才肯走。下班也比平时更早了一些，一回家就总叫他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王嘉尔准备打开冰箱倒些牛奶喝时，看见贴在冰箱门上的便利贴，他才有些反应过来段宜恩这段时间的“怪”源于什么。
你叫王嘉尔，你有一个爱人，他叫段宜恩。
便利贴上写着这样的话。
是在担心我会忘了你吗？王嘉尔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桌上摆着的台历。台历上有一个日期用红色的笔圈起来了，王嘉尔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那是段宜恩的生日。
原来，他忘记段宜恩的生日了。
段宜恩照常下班回家，和王嘉尔说了会儿话，然后去做饭。两个人吃完饭一块儿洗了澡然后上床准备睡觉。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关了灯，段宜恩以为王嘉尔睡着了，却突然听见他开口，然后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宜恩，你是不是在害怕？怕我忘了你？”
段宜恩被他问得一愣，这些日子隐藏在心里的惶惶不安随着他的这一问都涌上心头。他抵着他的额头，在黑暗里望进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忘了我吗？”
王嘉尔很认真地看着段宜恩，没有犹豫地回答：“不会的。”说着他冲段宜恩露出一个笑，“因为段宜恩，是我用心记住的。”
是啊，段宜恩不一样。王嘉尔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会忘记曾经去过的地方，可他却一直记得段宜恩的名字，记得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时候要给段宜恩打电话，记得许多年前让他心动的段宜恩的模样。
大概就是由于眼前这个人是他用心记住的，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忘了他。
多日以来的不安在王嘉尔的回答下，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也不会再害怕了，因为他相信王嘉尔。铭记于心的，必定不会忘。
段宜恩想治好王嘉尔的健忘症。他带着王嘉尔一块儿去过医院，医生说平时注意多锻炼，少使用电子产品，注意睡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王嘉尔现在的生活不就像医生说的这样吗？为什么没有改善呢？
医生说，那也许和病人自身的心理情况有关吧。
为此段宜恩苦恼了很久。让王嘉尔放不下的，一直纠结于心无法放下的是什么呢？或许只有让搞清楚这一点，王嘉尔的健忘症才会真正好起来吧。
照常下班回到家，段宜恩很奇怪居然没有在客厅看见王嘉尔，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也没人。没想到王嘉尔居然在书房，段宜恩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翻相册。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翻从前的相册了？”段宜恩站到他身后放低了身子抱住他问道。
王嘉尔皱着眉，突然合上了相册，眉眼间带着些急切看向段宜恩：“我在找一张照片，可是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相册也没找到。我是不是把它弄丢了？”
“什么照片？会不会是你看漏了？”段宜恩还是头一次看见王嘉尔这样的表情，像是找不到那张照片他就无法安心似的。
“好多年前的，就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咱们俩一块儿撑着一把伞的照片。”
段宜恩心里一怔，记忆突然跳回好多年前。那也是一个下雨天，他们俩一块儿出门买东西，手中是第一次见面时段宜恩撑着的那把伞。可是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俩没有拍照。
突然意识到王嘉尔可能是把曾经记忆里的画面想象成了照片，段宜恩心里一阵慌乱。他把王嘉尔从椅子上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乖，今天不找了。明天我陪你一块儿找好不好？”
“你陪我？”
“嗯，我陪你。”
夜里，段宜恩哄着王嘉尔睡觉，心里却思绪万千。联系王嘉尔得了健忘症以来所有的事儿，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王嘉尔一直无法放下的心结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把太多的时间花在分离上，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寥寥无几。只有曾经的那段时光，两个人在他们俩秘密的小世界里的时光，才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彼此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嘉尔才会对当年的段宜恩这样执着吧。这样想来，健忘症、失眠，大概都是王嘉尔潜意识里希望段宜恩多陪在他身边的表现吧。
王嘉尔是个大男人，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内心深处却怀着希冀。他希望段宜恩一直陪着他，却又不想成为他的拖累，耽误他的工作。
他们的青春太美好，却走得太快，快得王嘉尔只来得及记住青春里的那个人。等现在的他开始怀念青春时，他也只记得和那个人有关的画面。
第二天，段宜恩打电话给单位辞了职。然后花了半天时间跑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商场，买到了一把和当年那把几乎一样的雨伞。下午他去了理发店，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把它染回黑色。
他是瞒着王嘉尔辞的职。他打算用这些年他存下的积蓄带着王嘉尔去旅行，好好弥补过去的那些年他们没能互相陪伴的人生。而从今天起，他就要开始带王嘉尔再走一遍青春。
大概老天爷都希望段宜恩能够顺利完成他的计划，到了晚间竟开始下起绵绵的小雨来。
段宜恩一直待在离家不远的那个转角，不停地看着时间。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看见王嘉尔打开了家门，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四周张望。他一定是在找段宜恩的。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段宜恩撑着伞敲了自己家的门。
安静的雨夜里，他似乎听见了王嘉尔一路飞奔来开门的声音。门打开的一瞬间，段宜恩觉得时间都像停止了一般。
王嘉尔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和初见时一般无二，眼里渐渐地蓄起泪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良久，王嘉尔眨了眨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的眼里却带着笑意。他还赤着脚，就走到了段宜恩面前，走进他的伞下，望着他的眼睛问他：“或许，你想吃冰淇淋吗？”
——2011年7月3日的那个晚上，我遇见了段宜恩，遇见他的时候，我们对对方一见钟情了。
——然后，我们一起去买了冰淇淋。
——那时，我还记得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有点短，手里还拿着雨伞。
——他是我的一整个青春。
——End
特意挑了这个时间，2017年7月3日晚上十点零一分（零一分也是十点多！然后请忽视tc和pc的时差）发出这篇文。这篇应该算现实向？半现实？还是伪现实？我也不知道，全凭看见这篇文的你怎么看待吧。
祝宜嘉爸爸相遇六周年快乐！未来的路很长，我还想陪伴他们继续走下去，走得慢一点，走得远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