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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嘉】梨花落

#古风,短篇,一发完

#将军段×大夫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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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

 

 

梨城。

正如其名,满城梨花。

 

 

夜色里,月光掩映着一树梨花,倒也是一副醉人的风景。

窗前的少年望着天空,微微深思。他叫王嘉尔,少数仍留在梨城的人之一。

梨城,终究逃不过命运。

梨,离。一城梨花,始终是留不住人的。

从好几年前起,原本还算繁华的小城镇一天天变得冷清。年轻人不希望被困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镇,开始陆续离开外出打拼,大多数便没有再回来过,少数回来的也只是回来接走自己健在的父母。就这样,梨城的人口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王嘉尔及几位孤苦老人。

你说王嘉尔为什么不离开?

他从小就是孤儿,是梨城中的王大夫将他带回了家抚养长大。那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叫王大夫爷爷,这是他唯一的亲人,而梨城,是他唯一的归宿。

从小到大,他跟着爷爷学医,可是几年前,爷爷也病重去世了。他一直责怪自己,如果自己的医术再精湛一些,就能治好爷爷了。但是爷爷告诉他,生死有命。

爷爷去世后,王嘉尔便独自照顾城中的孤苦老人,也算是给自己的内心找一丝慰藉。

可是现在,他也开始犹豫起是否要离去的问题。

梨城地处偏远,又属两国交界的边境,而如今又正是战乱时期。人总有胆小而自私的那一面,总希望能自保,能生存。

他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只是想离开,又舍不得。毕竟他唯一的亲人,已经永远埋葬在这里了。

四月里的春风带着一丝寒气,王嘉尔缩了缩身子关上了窗。刚走几步,突然有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闯进了门,屋里的烛火突然灭了,那人也立马到了王嘉尔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王嘉尔心里有点怕。自己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果然这战乱的边境,还是该早些离去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医者的敏锐,王嘉尔感觉到自己背后的衣裳湿了一块,空气里浮起一丝血腥味。

王嘉尔刚想开口问些什么,那人却突然用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安静的夜里,王嘉尔似乎听见了,屋子外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议论声。待声音远了,那人才有些松懈下来放开了他。

见他松了力气,王嘉尔一下子挣开他,走到桌边赶紧点亮了蜡烛,回过头却见他慢慢倚着窗边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指缝中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一身夜行衣,此时倒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王嘉尔慢慢走近他,蹲下身想看看他的伤势,一边问他:“喂,你还好吧?”

那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另一只手一下子用力抓住了王嘉尔的手腕,却在看见王嘉尔略带惊恐的眼神后放开了他,气息微微不稳的说着:“抱歉,吓到你了。”

“你……你没事吧?”王嘉尔缩回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不敢再靠近。

“没事,没事……”那人回答时气息虚浮,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突然闭上了眼倒在了地上。

“喂,你没事吧!喂,你醒醒啊!”王嘉尔作为一个大夫,立马上去掐了他的人中,可是对方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没有再露出一丝反应。

无奈之下,王嘉尔只得把他扶到自己床上,然后急急忙忙的开始检查伤势,找需要的药材给他治伤。

忙活到天都蒙蒙亮了,王嘉尔才算放下心来。他放下手中的毛巾,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虽苍白,却挡不住英气的人。

这年头,只要有人给钱,就连命也不要了吗?伤得那么重,命都去了半条了还敢说没事。

王嘉尔想着轻轻叹了口气,便挡不住困意靠在床边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日上三竿,王嘉尔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扭头却发现昨晚的那个人不见了。他心想:这人伤得那么重,一醒就走了,不要命啦?而且连句谢谢都没有,没礼貌。王嘉尔想着自己揉着睡得酸痛的脖子往门外走。

占了自己的床,害得自己坐着睡了一晚上,真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刚到门口,王嘉尔却停下了脚步。

那人回来了。

“你……”王嘉尔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突然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那人走近他,无奈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在屋里随便找的,太小了。可是没办法,我也不能光着出门啊。”

王嘉尔慢慢敛起笑意捂着笑疼了的肚子站起来,咳了两声看向他,却又忍不住想笑。那人应该是错拿了爷爷的衣服。爷爷身形瘦小,衣服穿在眼前人身上,他的手腕脚腕都露了小半截在外面,整件衣服都紧紧的贴在了他身上,这画面实在好笑。

“你伤好了?没事了?”王嘉尔问着他。

“你的药很管用,已经好多了。”那人微笑着回答,丝毫看不出是个身受重伤之人。

“可是现在就下床乱走对伤口愈合可不好啊,你应该做个听话的病人。”王嘉尔彻底收拾好笑意,正色道。

“我东西丢了,急着找。早上醒来看你还睡着,想必是因为我忙活了半夜,就没打扰你。”他解释着,之前一直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到了王嘉尔面前。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王嘉尔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块令牌,一面写着一个“将”字,一面上是“段宜恩”三个字。

“找到就好了。”王嘉尔笑笑把令牌递还给他。

原本以为这人是个替人卖命的杀手,没想到是个将军。

“对了,有吃的吗?我有些饿。”段宜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有,我去准备,你先休息一会儿。”王嘉尔说着往外走,却在擦身而过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段宜恩听着他停下的脚步,回头看他。

“段宜恩。”王嘉尔喊着他的名字。

段宜恩并没有讲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你不怕我会害你性命?”

“不怕。”段宜恩回答的坚定,“你不会的。若要害我,昨夜何必花费精力救我?只要你不理会我的伤,我怕是已经死了。”

“段将军,”王嘉尔突然换了一个称呼,转过身看向段宜恩的眼睛,“你可能够保边境安宁?”

段宜恩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必会拼尽全力。”

听他的话,王嘉尔笑了笑,“若是如此,昨夜救你也算是我的功德了。”王嘉尔说着又正色起来,“那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能否应允一件事?”

“你说。”

“能否保梨城安宁?”王嘉尔眼里露出一丝恳求的意味,“梨城只是一座小城,无人问津,城中剩下的人不过只有我和几位老人。但是,梨城是我家,我唯一的家人埋葬在此,只愿将军,能保这一方安虞。”

段宜恩朝他笑笑,语气却满是认真:“我是一个将军,保护任何一个百姓与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责任。”

“那便好了。”王嘉尔回以一笑,“我去准备饭菜。”说完转身离去。原本他的那一点儿思考着是否要离开梨城的犹豫,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时至中午,王嘉尔提着食盒回来,看见段宜恩正坐在一旁翻看他的医书。

“吃饭吧。”王嘉尔放下手中的东西喊他,那人才放下书走过来。

段宜恩在他对面坐下,突然说:“你字写得不错。”

王嘉尔一边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摆好一边应着,“谢谢夸奖。”

“自己学的?”

“爷爷教的。”

“医术呢?”

“也是爷爷教的。”

饭桌上,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王嘉尔。”段宜恩吐出这三个字,见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因为到现在,王嘉尔还没亲口和他说过他叫什么。

段宜恩笑笑解释道:“见你医书的书页上写着。”说完又问:“名字也是爷爷取的?”

王嘉尔点点头,两个人便突然陷入沉默。见他不愿多说什么,段宜恩也没有再追问。

一顿饭吃完,王嘉尔收拾着碗筷又要离开。段宜恩见了上去帮着一块儿收拾,顺便问他:“你每日都这样来回跑着做饭吃饭?”

王嘉尔把食盒的盖子盖上,“城里的老人们都一块儿住在大院里,平日都是我去给他们做饭,与他们一起吃。”说着提上食盒准备离开,“今日是因为你特殊些才带回来吃的。”

“那倒是,麻烦你了。”段宜恩笑笑。

“你早日把伤养好就是。你可是身负大任之人,我们小老百姓还等着你庇护呢。”王嘉尔说着冲他挥挥手往外走了。

 

 


城中的一处大院里,几位老人坐在院中一起享受着春日的阳光,见王嘉尔从外面进来,笑笑大声招呼他过来。

王嘉尔把食盒放到厨房,便也大声应着走到他们身边。

“嘉尔啊,快到我身边来坐。”说话的是张婆婆。她就一个儿子,早年从军去了,死在了战场上,膝下便再无儿孙,倒是把一直照顾着他们的王嘉尔当成亲孙子一般看待。

王嘉尔笑着走过去,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张婆婆亲切的拉住了他的手,“今日本要和你说的,你却没和我们一起吃饭。春天了,我想着给你做件新衣裳,可是婆婆看着总觉得你又长高了,想给你再量量尺寸呢。”

“不用麻烦了婆婆。”王嘉尔推辞着,可是张婆婆却很坚持。

王嘉尔转念一想,便说:“行,那婆婆便替我做一件吧,按从前的尺寸做便好。”

“好。”张婆婆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极了。

王嘉尔又与老人家们闲聊了几句,便去厨房洗了碗筷,之后才与他们道别回去。

回到自己家,却发现,段宜恩又不见了。

“他一个伤员,干嘛总是没事就到处乱跑啊,又不打声招呼,真是的。”王嘉尔皱了皱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更多的却是担忧。

为什么要担心他呢?或许因为他是个好人,他还要保家卫国呢。王嘉尔这样告诉自己。

坐在门口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人回来,王嘉尔有些不耐烦,想着说不定是离开了吧,便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回屋了。刚站起身,他却看见不远处段宜恩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段宜恩,你真的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待人走近了,王嘉尔眯着眼睛看着他。

“赏花去了。”段宜恩看着他,简单明了的解释。

“那你还真是有雅兴啊。”王嘉尔说完便不理会他,转身进屋了。

段宜恩在背后无奈的摇头笑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城都开满了梨花,这么好的景致,不看多可惜啊。”段宜恩走进去后,一屁股坐在了王嘉尔对面。

王嘉尔对他的话不作理会,段宜恩也不恼,又说:“不过倒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见王嘉尔只是瞥自己一眼,他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了:“正是梨花盛放的季节,为何你屋旁的那棵梨树,却连个花骨朵儿也没见着?”

王嘉尔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株光秃秃的梨树若有所思,“这颗梨树许多年都没有开花了,之前爷爷便一直在想办法。前几年它曾冒过几点新芽,但是后来爷爷去世了,便再没有过了。”

段宜恩看着眼前有些出神的人,知道这其中定然又有一番回忆,却也没有多问。

 

 


段宜恩待在梨城的第四天,王嘉尔刚从大院做好饭回来,手里除了食盒还拿着一个包袱。

“吃饭啦,段宜恩。”王嘉尔说着开始摆上饭菜,一边还笑着说:“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可是好半天,他也没听见回应。王嘉尔看过去,却见段宜恩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干嘛啊,吃饭吧。”王嘉尔看着段宜恩的表情似乎能预感到他后面会说什么,于是便转回头摆好碗筷,“前几天我去大院,叫那儿的张婆婆给你做了件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手艺却很好。跟你说哦,张婆婆以前是开制衣坊的,手艺可厉害了,我……”

“嘉尔。”段宜恩叫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这应该是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他的名字。

王嘉尔愣了一会儿,语气突然变得轻柔起来,“行了,我知道了,最后一顿饭总要吃吧。”

段宜恩沉默的走过去,坐下。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倒像前几天一样吃着,却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吃完饭王嘉尔也难得没立马收拾桌子,而是赶紧把那个包袱给了他。

“把这个换上吧。你一个大将军,总不能这幅模样回去,给人笑话。”这几天因为伤口的缘故段宜恩洗不了澡,衣服便也一直没换掉。

段宜恩伸手接过,王嘉尔便转身出去了。

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段宜恩迅速换上了衣服。确实,手艺很好,大小也合适。

四天前来到这里,他一身无物,而现在要离开,却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牵挂着。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答应了王嘉尔,要护梨城一方安虞。

离开之前,王嘉尔又跑回屋里给他塞了好几个瓶瓶罐罐,然后转头不去看他,口气有些不耐的说:“这些你拿走吧,按时换药。虽然你的恢复能力很强,也许用不上,但是带着总会派上用场的。”

“谢谢。”段宜恩并不在意他的语气。他知道,王嘉尔是关心他。

“你回去以后可别再受伤了,再有下次可没这么走运,到时候万一你死了变成鬼可不要来找我。”王嘉尔说着转过身,而身后听着他的话的段宜恩,嘴角却微微噙着笑意。

“嘉尔,我还会回来的。”段宜恩临走之前这样说。

“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王嘉尔冲着他喊,然后迅速回屋关上了门。

 

 


一个人孤单久了,就会渴望陪伴。虽然嘴硬着不肯挽留,倔强的不说一声再见,但他心里最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舍不得。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四天,王嘉尔还是把段宜恩当成特别的人了。突然在夜里闯进你家,生命垂危却还因为吓到你而跟你说对不起的人。每次独自出门去这样的小事,怕自己会多想也会简单明了的解释给自己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人。对于自己身份没有过隐瞒,而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从不多问的人。

段宜恩,谨慎,有度,体贴,而且细致入微。

王嘉尔不得不承认,对于段宜恩所说的他还会回来的,他是心怀期待的。

因为好不容易,那个人才让自己又重新找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至少,自己还救过他一条命。

王嘉尔不肯言说的,说不出口的,没关系,段宜恩明白。

 


 

那之后,王嘉尔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他没有再考虑过离开,因为他的心中,隐隐的盼望着一个身影。

这几天,王嘉尔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着。他想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城外战乱,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小命。

今日王嘉尔去了梨城外不远处的集市上。他原本是不怎么出城的,因为他自己在梨城中足够自给自足。一般他都是小半年才来这集市上一趟,买些缺少的药材,偶尔也在集市里摆摊为人看病。可是他这一次,却是例外了。

“大娘,为什么这菜价都突然变高了?”王嘉尔问着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的菜摊主。

“小伙子你还不知道?最近几日战事闹得凶,出门的人都少了,能逃的也都逃了,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日子也难过,我们也要填饱肚子活命不是。”

“那边关的将领呢?不是听说那是个很厉害的人?”王嘉尔假装无意的问起。

“再厉害有什么用。朝廷援兵迟迟不到,人家敌军可是几十万人的军队,可难对付啊。”菜摊主皱了皱眉,微微叹着气。

王嘉尔勉强的笑笑,付了钱离开。

他脚步没有停歇的回了梨城,心中的不安感却更甚。

是夜,王嘉尔没有睡意的坐在床头发呆。

突然,时隔近一月,伴着一缕淡淡的梨花香,门再次被推开了。

王嘉尔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看过去。

一个月前,是重伤的段宜恩自己闯了进来。一个月后,却是他不省人事的被另一个人背了进来。

行动快于思想,王嘉尔立马走过去帮着那人把段宜恩扶到床上,嘴上却说着:“真是个神经病,又把自己搞成这样然后来麻烦我。”

虽这么说,可他却快速的检查了伤口,然后开始准备要用的东西。

“喂,你能不能帮忙去烧点热水?”王嘉尔一边准备着一边问一旁站着的人,头也没抬。

那人只是盯着王嘉尔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烧水去了。

王嘉尔记得,一个月前他离开的时候自己说过,不想再看见他。他自己是个大夫,再见大夫不是受伤就是得病,都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又见面了。

他用剪刀剪开了段宜恩的衣服,再小心的处理了伤口。那人很快端来了热水,王嘉尔小心的擦拭着伤口四周。伤他的人是有多狠,从右肩往下,长长的伤口斜至腰间,皮肉都往外翻着,肩膀处还隐隐见骨。

王嘉尔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次再弄成这样千万别来找我,让你死了算了。”王嘉尔嘴里念着,把毛巾狠狠的扔回水盆里。

一直站在边上的人很是小心的看着王嘉尔,生怕他会吃了段宜恩似的。

王嘉尔动手给段宜恩上药,缝合伤口,再包扎好。而段宜恩,能看出他还有知觉,额上一直冒冷汗,只是不曾醒过来。

在王嘉尔上手缝合时,边上那人急忙问他:“那个,都不用点麻沸散什么的吗?这样不死也疼死了吧!”

“我们这小地方可没有麻沸散这种厉害的东西。他不是皮糙肉厚敢去拼命嘛,疼死他算了!”然后王嘉尔就真的狠下心不用那东西。

那人无奈的看了一眼王嘉尔的药箱,里面明明就有麻沸散啊……

做完一切后,王嘉尔虚脱般坐在了地上。他看着段宜恩额上直冒的冷汗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有意识,还会痛就好……

这个时候的王嘉尔似乎忘记了,之前还是自己求着他,一定要护梨城安宁。可是不拼命,哪儿来的安宁?

“喂,你没事吧?”边上的人一直看着他,见他坐到了地上便朝他伸出了手。

“没事。”王嘉尔摇摇头自己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那人尴尬的收回手,说:“我叫林在范。”

“嗯,你叫我嘉尔就好。”王嘉尔冲他虚弱的笑笑。

“能坐下聊聊吗?”林在范问道。

王嘉尔点点头应下。虽然他已经十分疲惫,却还是想问清楚,段宜恩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嘉尔,你知道吗,我跟段宜恩一起长大,一起参军,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林在范先开了口,“他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将军。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谁的。在战场上,一个人愿意把后背交给你,就是对你完全的信任。可他却愿意把命交到你手上,这真的有些不像他。”

王嘉尔听着,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这就是……被信任的感觉吗?可是从前爷爷也说过相信我这样的话,那时的感觉和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我们这场仗打了很久了,前后都有大半年了,可是朝廷答应的援兵迟迟不来,宜恩他扛得很辛苦。一个月前,他打算亲自去敌方军营探探情况,我留守在军营等了七天也没见他回来。还好,一个月前他遇见了你,不然就真的没命了。”林在范说着,时时打量着王嘉尔脸上的表情。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王嘉尔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他。

“几天前,我与宜恩想了新的计策,打算尽快找到突破口。因为仗打得太久,士兵们也累了,前几次战役我们都没占得上风士气也越来越低落。可这一仗,倒真把他们打了个节节败退。就在昨天,我们与敌军商议后签了休战书,对方领兵撤退,并且答应归还我国边境土地。可是没想到,他们只是打了个幌子,暗地里却派了一众精兵想置宜恩于死地!他一人孤军作战杀回军营,身受重伤却不肯让军医医治,非要我带他来这儿。”

“他就这么丢下他的士兵不管了?”王嘉尔睁大了眼睛微微皱眉。

林在范赶紧解释:“非也。主将受伤的消息一传出去才会使军心涣散。他走之前吩咐了副将追剿敌军,受伤之事并未泄露出去。”

说着林在范又看了一眼王嘉尔,“他从来都是思虑周全的人,他的做法一定有他的原因。”

王嘉尔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今日已晚,先休息吧。我地方小,你若不介意,我便带你去大院住,那里只住着几位老人。”

林在范想了想应了下来。他还是想确认段宜恩平安无事后再离开。

领着人去了大院,王嘉尔很快就回来了。他站在床边看着段宜恩,久久说不出话来。

因为伤在背上,段宜恩是侧着脸趴在床上,现在的呼吸虽弱却也还平稳。王嘉尔又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随后温热的掌心便抚上了他的脸颊。

段宜恩啊段宜恩,我能救你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你一生一世啊。这时候王嘉尔想起自己之前的要求,突然有些后悔。

不想他这般拼命,不想他丢了性命,想他好好活着。

段宜恩,我想你好好活着。

 


 

王嘉尔又靠在床边睡着了,醒来时又落得个浑身酸痛。他急忙看向床头,看见那人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冲自己笑,突然眼里就蓄起泪来。

段宜恩艰难的撑起一点身子抬头看他,看见他的眼睛突然就慌了神:“你别哭啊,这次,我一定会做个听话的病人。”

“谁哭了!”王嘉尔拍着他没受伤的左肩要他趴好,“不是跟你说了不想再看见你!你还来麻烦我干什么!”

“那时候是我先说的,我说了我还会回来的。”段宜恩努力的看向他,扯出一个笑。

王嘉尔却没有再理会他,直接往外走,在门口,碰见了林在范。

林在范看着王嘉尔的样子奇怪极了,侧过身让王嘉尔过去了才走进去,还莫名其妙被人瞪了一眼。

“你都趴床上动不了了还能欺负他啊?”林在范走进来打趣的问段宜恩。

“谁欺负他了。”段宜恩瞟他一眼,转了个头不理他。

“那他瞪我干嘛?还有,他那眼泪可吧嗒吧嗒不停的掉着呐。”林在范给自己倒了杯水在一旁坐下。

转过头的段宜恩表情突然一愣,随后垂下了眼睛。他的眼泪,是为自己掉的吗?

林在范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自顾自说:“你醒了就好,我就放心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前线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找人通知你的,你自己小心些。”

段宜恩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林在范准备离开的时候见王嘉尔还蹲在屋旁那棵梨树下,想着总要过去跟人打声招呼才是,过去一拍他的肩膀却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

“干嘛。”王嘉尔吸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反正他现在是个伤员,要是他欺负你你打他就是了,现在他打不过你。”林在范嘿嘿笑着走远了,还冲王嘉尔挥挥手。

王嘉尔皱着眉看着林在范的背影,没一会儿就转身回了屋子里。

他见段宜恩侧着脑袋没动静,以为他是累了睡着了。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见没什么大问题又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了床边。

“段宜恩,我好像,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王嘉尔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清晰的落进那人耳里。

段宜恩没睡,只是王嘉尔没发现,他也就没开口。王嘉尔的手背抚上自己额头的那一瞬间,他紧张的都屏住了呼吸。

等王嘉尔离开了屋子,段宜恩才又转了个头。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子他能看见王嘉尔开始忙碌的身影,应该是准备熬药了。

王嘉尔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段宜恩正看着他。他把药碗递到段宜恩面前去,却听他说:“我是伤员,我动不了。”

这也不是谎话,于是王嘉尔只能认命的拿起勺子舀起药汤,给他吹凉,送去他嘴边。

夜晚时。

“你去哪儿?”段宜恩见王嘉尔大晚上要出门要走赶紧叫住他。

“去大院睡觉啊。”王嘉尔回答的理所当然。一个月前段宜恩在他这里养伤,他就是去大院睡的。

“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夜里我伤口疼了或者什么的,怎么办?”难得的,段宜恩的样子让王嘉尔觉得有些孩子气。

于是这天晚上,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王嘉尔说自己睡觉习惯差,怕把人踢下床去,就自己睡在了靠外的那边。

“要是夜里我不小心打到你踢到你,我可不管啊。”王嘉尔铺好被子这样说。

王嘉尔侧着身子躺在一边,段宜恩侧着脑袋盯着王嘉尔的脸看,从眉毛到睫毛,然后是英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没想到那时王嘉尔还没睡着,突然睁开了眼睛。段宜恩连躲都躲不开,被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王嘉尔看着他,掩在阴影里的脸颊泛着红晕。

“看你。”反正也没躲过去,不如就直白的实话实说。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的王嘉尔只好小心的准备转过身去,被子里的手却突然被段宜恩抓住。

“王嘉尔,也许,我也做错了。”

“什……什么啊。”王嘉尔想挣开他的手,却不想段宜恩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气。

对上段宜恩的眼睛,王嘉尔心中突然就起了一个念头,“段宜恩,我们,可以将错……”就错吗?

未说完的话,在段宜恩突然松开了手时停了下来。“很晚了,睡吧。”段宜恩不敢去看他,默默将脑袋转到另一边面对着墙。

原本突然加速的心跳,一下子平稳了下来。王嘉尔看着他的后脑,最后也转过身不再理他。

虽然两个人都说自己做错了,他们却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想将错就错,一个是想错不敢错。

在对上王嘉尔有些期待的目光时,段宜恩突然想起,他是一个战士,他的性命,也许有一天就丢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了。

这样的自己,又能给得起他什么承诺呢?

所以不可以,不可以将错就错。

 

 


七天后,在王嘉尔的悉心照料之下,段宜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却又心知肚明。

“你在给这棵梨树看病吗?”段宜恩望望仍旧光秃秃的树,又看看围着梨树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的王嘉尔。

这几日除了照顾段宜恩,王嘉尔闲来无事便想试试看,能不能使这棵梨树开花。当初爷爷也和他说过一些,他回忆了一部分,便着手试了。

“爷爷说,花草树木皆为生灵,它们也有脉搏,生病了也可以治的。”

王嘉尔说着这话头头是道的,段宜恩竟觉得有些可爱。

突然,王嘉尔停了下来,看向段宜恩,“明日,是爷爷的忌日。你愿意陪我一块去看看他吗?”

看着他的表情,生怕自己会被拒绝的样子,段宜恩看在眼里对他笑笑,“当然。”

王嘉尔听到回答立刻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像是有温度的一缕阳光,映进段宜恩心里了。

翌日,王嘉尔一早就起来准备了香烛和一些吃食。等段宜恩起身时,他早已准备好了。

爷爷的坟头在梨城的一处山上,地方也不算太远,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王嘉尔原本顾及着段宜恩身上的伤中途说休息一会儿,他却说无碍。

到了目的地,王嘉尔忙着摆上香烛,段宜恩要去帮忙却被喝到一旁,“你就在边上站着,不许乱动。万一伤口裂开了我可不管你。”

段宜恩只是笑笑,乖乖站在一边。他清楚的很,王嘉尔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是我唯一的亲人。”王嘉尔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墓碑,像是透过那块石头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他抬了抬头看向段宜恩,问他:“你要和我一起祭拜吗?”

段宜恩笑着应下来,跪在王嘉尔身侧。

一拜——眼前即是天地。

二拜——这是我唯一的亲人。

三拜。

即便不是对拜,也算满足了他的私心。只是这最后一拜,大概是他永远也无法填补的遗憾。

不管段宜恩是如何看待他的,自己的心意王嘉尔自己一清二楚。

他侧着头看向身侧的人,忽的笑了。

“笑什么?”段宜恩对上他笑意盈盈的双眼问道。

“没什么。”王嘉尔转回头,双手合在胸前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和他爷爷说什么悄悄话。

 

 


两个人的日子,让王嘉尔快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段宜恩身上还肩负着重大的责任。

那日,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又拉着一匹马进了梨城,停在了王嘉尔家门前。

那人下了马,直奔里屋,交给了段宜恩一封信。

王嘉尔就在一旁,一言不发。还能是什么呢?总之都是催促他离开的话语罢了。

来人双手抱拳和段宜恩说着什么,段宜恩同时拆开了信快速的看了,突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便带着那人往外走。

王嘉尔赶紧追了出去,看见段宜恩已经准备上马。

“段宜恩!”王嘉尔喊住他,这时段宜恩才注意到他,摆摆手交代那人先行离去。

“你,你要走了?”王嘉尔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前线告急,我……”

“我知道,我不是不让你走。”王嘉尔觉得自己的表情快要挂不住了,于是最后,还是无法控制的落下泪来。

段宜恩看见他的眼泪就慌了神,无措的伸手替他拭去眼泪。

王嘉尔上前一步紧紧的拥抱他。他早就想这么做,却又害怕被推开。

感受到段宜恩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朝前微微用力,王嘉尔掩着自己的哭腔说:“就当是离别礼物,不可以吗?”

王嘉尔多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他不用去理会战乱的世间,段宜恩不用去管他肩负的责任,只在此刻让他紧紧的拥抱着。

“我该走了。”段宜恩的双手犹豫着又放下,却始终没有给予他一样的回应。

“你还会回来吗?”王嘉尔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想起上次他离开时,他说,他会回来的。可如今,却要自己问出口。

段宜恩扭头看了看屋旁的那棵梨树,突然问:“这棵梨树,还会开花吗?”

王嘉尔疑惑的望着他,却还是回答:“也许,会吧。”

“那,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段宜恩勉强的扯出一个笑,不敢望向王嘉尔的眼睛。他要转身上马时,突然被王嘉尔扯住衣袖。

他说:“你能喊我一声‘嘉嘉’吗?”

段宜恩低了低头没有做声,反而狠心甩开他的手,迅速骑上马飞驰而去。

他留给他的,只有冷漠的背影,还有飞扬的尘土。

段宜恩说,等那棵梨树开花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但他知道,那棵梨树,多半已是枯木。

他其实是想说,我不会回来了。他其实是想告诉他,别等我。但是他做不到。

他也曾想过,要与王嘉尔共度余生,他差点就拉着王嘉尔走上歧途。他没说出的将错就错,段宜恩何尝没想过?可是他这一次,他还能留着一口气再次被他救活过来,下次呢?

他不想自己最后只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白白耽误他的人生。

王嘉尔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爷爷忌日那天,他闭着双眼和他唯一的亲人诉说自己的内心。

他说,他身旁这人叫段宜恩,是他爱的人。

他说,他知道他走的是一条错的路,可他不想回头。

他求爷爷原谅他的任性。

他求爷爷保佑段宜恩平安。

甚至那天夜里,他揣着一颗悸动的心,偷偷亲吻了熟睡了段宜恩。

可是最终,一切还是像一场梦一样,被段宜恩冰冷冷的叫醒。他甚至连一声“嘉嘉”,都不愿意留给自己。

 

 


梨城的梨花开得正盛,王嘉尔站在屋旁的那棵梨树前,望着它开出的花朵痴痴的笑。

段宜恩离开五年了,五年里王嘉尔想尽办法,就在今年春天,他看见这棵梨树长出了新芽与花苞。

他每日都在屋前等,等一个人回来。

五年里,大院中的老人相继去世,梨城彻底只剩下他一个人。

四年前,他曾去城外打探过消息,听说那场仗打的久,最后还是在将军带领下取得了胜利。大军凯旋回京,得了许多封赏。

王嘉尔总是在想,他是否已经美人在侧,荣华富贵,忘了自己。可每每这时又笑自己傻,为何就是对他念念不忘。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除了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

花开时便会归来,他这样说的。

可是现在梨花的花期再过不久就要过去,可他呢?

五年间王嘉尔也曾一遍遍咀嚼那句话,“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他是个聪明人,或许一开始是被感情蒙住了双眼,可慢慢的,其中深意他会不懂?

他只是不想懂。

他宁愿傻傻的骗自己去相信段宜恩会回来,也不愿去想象段宜恩对自己毫无情意。

如果没有情,那些信任,那一句“我也做错了”,算什么呢?

更何况,他以为自己五年间的心血都是徒劳,却在今年看见这棵梨树开了花。这不由的让王嘉尔心中再次燃起了期盼。

即便你对我无情,也不会骗我的吧?

王嘉尔坐着靠在梨树旁,思绪不知道飘去了何方。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恍惚里,他以为段宜恩回来了。

嘴角的笑意刚扬起,他定了定眼神,笑意僵了一会儿,却还是礼貌性的笑了。

“在范,许多年没见,你怎么会过来?”

王嘉尔只见过林在范一次,不过因为他是段宜恩的好友,所以许多年了,他还是记得林在范。

“你,还在这里啊?我以为……”林在范这次本就是过来寻找王嘉尔的,却在来时一直担心他已经离去。

“我不会走的。”王嘉尔站起来整了整衣襟,“我在等他回来找我。”

林在范的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嘉尔似乎没注意到,微笑着请他进屋去坐坐,“你来时辛苦,喝杯茶吧。”

两人在屋里坐下后,王嘉尔才小心翼翼的问起段宜恩:“他……我是说段宜恩,他现在,好吗?”

林在范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了茶杯,“嘉尔,你不要等他了。”何必,要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呢?

王嘉尔假装平静,可是乱动的手指和闪躲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心里的不安,“是他,叫你这样告诉我的吗?他,娶亲了?”

想想,有哪个人愿意放弃荣华富贵,放弃美满的家庭,和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走一条不被人许可的错途呢?

“不是的嘉尔,他……”林在范对上王嘉尔迫切的眼神,都觉得自己要说出这个消息太过残忍,“他不会回来了,段宜恩已经死了!”

王嘉尔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不一会儿却突然笑了,“不可能,你别骗我了。他就是娶了别人,想让我死心,所以要你这么说的对不对?”

快说对啊,快说对啊!王嘉尔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在听见林在范的话以后就已经波涛汹涌。

我宁愿你是娶了别人,宁愿你是为了荣华富贵忘了我,要我死心,宁愿我自己一辈子痛苦的怨你恨你……你怎么能死了呢,段宜恩你怎么能……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王嘉尔跑到屋外,崩溃的大喊。

你答应我的,梨花开了就会回来,骗子!

林在范从屋里出来看着王嘉尔这幅样子,他大步上去拦住情绪激动的王嘉尔,见他一直挣扎,心下一急,什么话都一股脑儿的冒出来:“当初最后一战,他就是为了拦住逃往梨城的敌军才会死的!”

王嘉尔突然没了动作,在林在范放开他时,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只愿将军,能保这一方安虞。”

“我是一个将军,保护任何一个百姓与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责任。”

眼泪滴落下来,打在地面上晕湿了一片。

说到底,林在范心中对王嘉尔是有怨的。他把段宜恩的死归咎到王嘉尔身上,因此在段宜恩死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忘记了段宜恩交代他的事。直至前些日子他又得了封赏要重修府第时,看着收拾东西时出现的那个锦囊,他才想起。

“嘉尔,你不要在执着于他了。你放过他吧,让他好好去轮回,好不好?”

王嘉尔突然笑出了声。他慢慢站了起来看向林在范,“我等了五年,只等来他的死讯,还有一句‘放过’,是吗?到底是谁,不愿意放过谁啊!”

“是他说的,这棵梨树开了花他就会回来,是他答应我的!”王嘉尔指着屋旁的花开正盛的梨树这样说,“五年了,它好不容易才开了花,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林在范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自己的兄弟那样死去,他心中悲痛。其实,哪里怪得到王嘉尔身上呢?

“宜恩的府邸和财产,我一分未动。我想,交给你会更好。”林在范看着像是丢了魂的王嘉尔,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这是宜恩要我交给你的,只是迟了许多年,抱歉。”

王嘉尔听见段宜恩的名字,眼里才有了一些神采。他伸手拿过锦囊,手指轻轻抚过锦囊外绣着的梨花,就像这些年无数个梦里他轻抚段宜恩的脸一样。

“宜恩想你好好的过活,所以,跟我回京城去吧。”毕竟王嘉尔也是自己的兄弟对他最后的嘱托,而且这些年来林在范也算想开了,不再像当时那般偏执的责怪王嘉尔了,不然今日他也不会来这里。

王嘉尔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王嘉尔把锦囊捂在自己的心口,低着头说:“不如你今日先去梨城外找一客栈歇下,我收拾一些东西,明日,再与你一同上路。”

林在范想了想觉得王嘉尔说的在理,而且他也应该需要一些时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便应了下来,很快出了梨城。

 

 


王嘉尔一个人走进屋子,再一次环顾四周,似乎都还能看见当年,坐在那边书桌前翻着自己医书的段宜恩,坐在桌前和自己一同吃饭闲聊的段宜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段宜恩。

屋子虽小,却承载着这五年来王嘉尔所有的情感与思念。

他走到窗前,像当年一样望着一树梨花,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棱。段宜恩就是在这里,莽撞的闯进了王嘉尔的人生。

“段宜恩,段宜恩……”王嘉尔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他这才想起打开锦囊看看,便稍稍收拾了情绪,关上窗坐到了床边。

看见锦囊里的东西的一瞬间,王嘉尔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心里早已被各种情绪淹没直至溃不成军。

那是个同心结,用两缕头发打成的同心结。

那年,某个王嘉尔熟睡的夜里,段宜恩悄悄剪下了他和自己的一缕头发,小心的打成同心结,找了块方布包好。

他没有让王嘉尔知道,他自己带着这个小秘密离开了梨城。

回到军营后,他让人去城中替自己买了个锦囊,还托人帮忙在上头绣了一株梨花。然后,他把那个同心结收在锦囊里,一直随身带着。

都说结发为夫妻。今生无缘与你成亲,那么若有来生我定不会再负你。

 

 


第二日,林在范等了许久迟迟未见王嘉尔的身影,心中担心便又回梨城找他。一进城门,没想到只是一夜,城中的梨花竟谢了大半。

走到王嘉尔家时,林在范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响应,最后只得破门而入。

王嘉尔就躺在那床上,安详极了,可脸上却已经没了血色。

林在范心中预感不好,一探鼻息,便发现早已没了呼吸。

枕边,王嘉尔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生不能同衾,惟愿死能同穴。

王嘉尔是个医者,他有医人之药,也有毒人之药。服毒以后,他亦没感受到什么痛苦。

梨,离。

段宜恩离开了,王嘉尔也终于要离开了。外头飘落的梨花,像是在送别,送别两个终能携手的爱人,也像是祝福,祝福一段终能被成全的爱情。

到最后,王嘉尔的手都紧紧的握着不愿松开。他的一只手中握着那缕结发,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捏着一张小字条——这也是段宜恩留在那个锦囊里的。

字条上没有长篇大论的遗憾与抱歉,没有生时未能说出口的爱意,也没有对他无尽的嘱托要他好好过活。上面只是工工整整的写着对于王嘉尔而言可以胜过千言万语的两个字——


嘉嘉。

 

 

——完


大概是两年多前写了一半的手稿,前几天把它稍作修改中间还卡文卡了好久,直到今天才把它写完。时隔太久,当初的一些想法和情节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大概的结局。如果有幸你看完了,这大概不是一个会让你高兴的故事。

想过许多种走到这样的结局的过程,最后还是写成了这样。毕竟在文中,段宜恩是个不能轻易放下肩上重责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一次次为了国家深陷险境。因为放不下责任,又喜欢王嘉尔,又害怕自己未来死在战场上。明知可能没有未来,不如不要拥有现在,不要给他希望。大概这就是我想描述的段宜恩吧。

依旧是爱你们的叶子,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故事就好啦~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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